mimi剑雨秋霜

平生常为书俯首,此身只向花低头。

【楼诚】【楼诚衍生/凌李/多cp】片儿警李熏然和他的朋友们(十二)


 

(一)

李熏然醒来的时候,凌远已经走了。

掀开显然是凌远搭在他腰上的小毛巾被,小警官下意识地把已经没了形状的靠垫拍拍松,站起身来。

上午8点的日头通通透透,不用转眼珠就能看见面前的茶几上有把钥匙、钥匙下一张字条。

“熏然,昨晚很愉快,谢谢你的故事和你正在做的事。我今天下午出差,一周后回来。能否拜托你抽空照料一下屋里的花草?多谢。凌远。”

素白的横格纸上笔画恣意,笔意肃然,十足的上位者风格;钥匙上却吊着一个无比违和的钥匙坠:一个软绵绵的毛狮子闭着眼睛睡觉,满头棕色的长毛一晃一晃,在八月正好的阳光下悠荡出一个金色的圆环。


照料花草?听起来很举手之劳的样子。

李熏然揉着酸痛的脖颈环顾四周,这套老式的两居室公寓里四白落地、简约整洁,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活脱脱就是办公室第二,还是长期没人的那种办公室;挨屋看一遍,哪里有什么需要看顾的花花草草?啊不,阳台和客厅的隔断那儿 倒是有一大把富贵竹,葱葱茏茏的插在瓶子里。再低头定睛一瞧,豁,那么大一个花瓶,里头的水有三分之二还多,甭说出差一个礼拜,再加一个礼拜这东西也死不了。

司马昭之心啊!

玩三国到炉火纯青的李熏然脑子里倏地冒出了这句话,顿时觉得手里的这把钥匙有点沉,也有点儿烫。

 

(二)

那话是谁说的来着?

一个心怀不轨的人要是托付你一件事,他就会借着这个事由儿,没完没了地跟你起腻。

“还有谁?这么一针见血见血封喉鞭辟入里直击本质的能有别人?”赵启平仪态尽失地瘫在椅子上,白天的大手术足足十个小时,把以往无时无刻不注意自身形象的医学博士累得彻底放飞了自我:

“也就是我,能彻底地揭开某人身上的伪装!看不出啊看不出……”小赵医生眯起漂亮的眼睛,把那束混搭着狡黠、了然、得意加之恨铁不成钢诸多情绪的目光压缩得密度更强,仿佛能把眼前的玻璃杯穿个洞:“丫就是一大尾巴狼【注1】!”

李熏然瞪他一眼,从他手里抢回自己的手机,张了张嘴想反驳点什么,到底心里发虚没说出话来。

边上的陈亦度轻啜一口杯里的苏打水,慢悠悠开口:“我看是切肤之痛经验之谈吧?能搞定你这个黄大仙儿【注2】,您那谭总能是省油的灯?”

赵启平气结,梗起脖子一使劲儿,终于把依里歪斜的身子坐直了。

陈亦度不等他开口,拿胳膊拐了拐眼神发飘的李熏然问道:“甭管别人,明天狼该回窝儿啦,大然子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我特么哪儿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警官心中咆哮,无奈地耙了耙头发。

这几天,凌远人不在北京,微信发的比人在还勤快。除了第一天还欲盖弥彰地问了一句那瓶富贵竹以外,以后用赵启平的话说就是“装都懒得装了”,满屏幕都是辣到没眼看的嘘寒问暖。

什么时候普通警民关系密切到需要给一位警官每天早上转发天气预报、提醒加减衣服带不带雨伞了?

赵启平又夺回李熏然的手机,气哼哼地把和凌远聊天的界面换成一条北美灰狼,饿了一冬天腰瘪肚塌眼睛泛绿的那种:“手法老套至极,但是对付没见过世面的傻白甜有奇效。你说是不陈大设计?”

陈亦度没说话,赵医生转头看去,只见这位盯着凌远的“问候”面带红晕、神思不属,很显然联想到了某些别的东西。

“不会吧?”赵启平警惕:“你也是这么着被市长套住的?”看到平素高冷潇洒风神俊逸的设计师乖得像只蠢兔子一样低头默认,三观崩坏的骨科才俊一声哀嚎:

“我去!原来最狡猾的敌人全在体制内!”


(三)

第二天。

体制内的敌人如期归来,好整以暇地把银白色的钥匙轻轻推回人面前:

“你留着吧。如果不介意,下次出差的时候还要麻烦你。”

李熏然在心里冒出个名叫赵启平的小人儿,飞快地翻了个白眼。

此刻,他们正坐在一家老北京的家常菜馆里,不太大的厅堂人声嘈杂、香气四溢,热热闹闹活活泼泼的市井日常环绕四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旖旎心思袒露眼前。

李熏然抬头,被对面能诱发健康人急性心梗的一字笑晃花了眼。


“远哥,”话一开口李熏然就恨恨地唾弃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麻溜儿【注3】地就叫上哥了,凌院长这个称呼有哪点不好?

凌远挑眉,四十年来只种学习工作好庄稼的宽阔心田里哗啦一下子开出漫山遍野万紫千红来:“唉,我在。”

“呃”年轻的警官在对方毫不掩饰的欣喜与期待中败下阵来,索性把心一横:“远哥,有个事儿你可能还不知道……”

“……”


凌远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作为一位顶级的医学专家,尽管不是精神科对口专业他也完全明白,俗称是“PTSD”的创伤后应激性障碍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疾病一一绝大多数患者将会反复地在脑海中重现生命中最惨痛的那部分回忆,继而被这些反复折磨到生不如死,自残、自杀或者伤害别人;还有一些会性情大变难以沟通,孤独生活在无休止的恐惧多疑当中,无法参与正常的社会生活。

PTSD不是不能治愈,但能够完全摆脱病魔阴影的患者少之又少。


他深深地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下班时间,他没有穿警服,浅绿色调的格子衫,蓝色的牛仔裤,形状美好的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一双林中幼鹿般纯净的眼睛亮若星辰。

自从动心后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里,凌远无数次想起这双眼睛,也无数次问过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将近三十岁的年纪还保有这样一双孩童般清澈的眼睛?

他难道不是在这个纷扰红尘中一点点长大么?他从来没有烦恼没有失败没有沮丧么?他的职业难道不是天天接触家长里短菜米油盐、处理纠纷迎接抱怨甚至缠绕着大大小小的麻烦么?


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还远远不止于此。

最初的紧张过后,李熏然的话语已经流利异常。他清晰地介绍着自己的过往:追随三哥进入公大的初衷、数年全年级全校第一的骄傲、紧跟在西南战神之后少年成名的荣耀、血火不畏冲杀奋勇的日常,以及那次旷日持久的惊天大案、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面前的菜式已经变冷了,间或只有一丝丝热气微不可察地升上来。李熏然很冷静,除了涉密部分,他把好久以来自己都不肯正视的东西合盘托出,同时,精准地表达了对未来的规划:

“我还没有正式离开刑警队,三哥给我争取到最多两年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年底我要去总局进行一次综合评估,如果通过了,我就会离开这里归队。”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很喜欢这里的叔叔阿姨,但是不会一直做一个片儿警。也许等我二十年之后打不动了,会像老梁那样转岗再回来,但是,”小警官探身向前,一双热情的眼睛光华流转、骄傲满满:

“三哥之后,我是唯一的全局大比武射击、散打双料冠军,这个记录到现在依然有效。”

 

一股热辣冲上鼻腔,凌远生平第一次避开了别人直视的眼睛。

——这就对了,经历了那么多的鲜血与黑暗、痛苦与挣扎之后,只有这样的一双眼睛能让他走出泥沼;换句话说,这世间再多的丑陋再深重的艰难,也遮盖不住心里的明亮与希望,摧毁不了真正的善良与美好。

他的脑海中闪回着那些无法忘却的画面:

初见时瘸着腿有一点点尴尬的他,国图里伏在资料上专注的他,牵着虎子满怀感激不知如何表达的他,还有在滂沱大雨的房顶上大笑着与同伴击掌的他……

凌远,你何其有幸。


他抬手,一把握住了李熏然的手:“熏然……”

“你!”年轻警官神采飞扬的脸上陡然飞上一片绯红,嘴里立刻结结巴巴:“哥我我我我还没说完……”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涉及医学,气场全开的凌远八风不动掷地有声:“PTSD不是不治之症,有我在,你放心。”

“不不不是,我是说……”警官涨红了脸,头上的卷发不住地抖:“我要回去当刑警,工作还有会危险而且不能正常上下班,你要是希望有稳定的……啊,远哥!”

李熏然说不下去了。

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一看就是精英模板的英俊男人,在觥筹交错的餐厅饭点儿、众目睽睽连个隔断都没有的大散座儿上,旁若无人地拉起对面那个同样帅到天地变色的小伙子的手,把饱满丰润的嘴唇坚决而虔诚地印了上去。

 

“哗啦——”

不远处碎了一个盘子。

然而这时候谁有工夫看盘子。


凌远抬起头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发现对面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只熟透的小龙虾。他很满意自己没有被散打冠军从窗户甩出去,尽管这轻而易举。余光瞥一眼四周,院长轻轻笑起来,扬手招呼服务员,另一只手却无比缱绻地与小警官十指相扣。

“给我们结账吧,另外,打碎的餐具要是扣钱的话,也算我的。”凌远轻声道,姗姗来迟的领班红着脸连连点头。

“还有,”凌远环顾满满当当的大堂,收获几道或者赞许或者羡慕的目光;他微微颔首致意,又引起几声年轻女孩花痴的惊叹:“每桌加一瓶红酒或者小二吧,让客人们自选。”

“你……”李熏然脸上的红晕退了些,但依旧不敢往别处看;这种做派太不凌远了,院长收入再不低也是个工薪族,他又不是赵启平那个眉毛动动就能左右上海经济的鳄鱼老谭。

“我高兴。”凌远凑近,温热的气息扑上耳垂:“请允许一个中年男人有节制地放纵。”

 

完了,一秒没到,警官又变回了龙虾。

 

(四)

“爷们儿!”

凌远和李熏然结完账往外走的时候,被一个满面油光的老哥拦住了。那人摇摇晃晃倒了一杯白的,努力地挺起胸脯:“你小子……是条汉子!哥敬你!”

 “啊谢谢!”饶是见多识广如这两位,突如其来的赞美也让人有点手忙脚乱。

“祝福……祝福你们!”远远地又飞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敢作敢当好样的!”

“早生……我艹生什么生……我说内俩哥们儿,祝你们幸福啊!”

……

四面八方的祝福,还有善意地起哄,素不相识的人们因为这对大胆的帅哥而一片欢声笑语。随后,大堂里竟然陆续响起了掌声。

凌远抱拳拱手,拉着冲大家鞠了一躬的熏然迈步而出。

背后,不知哪个起了个头儿,跑调到姥姥家的旋律、乱七八糟的音阶,好在太熟悉了完全能够听得明白——正是那首中外闻名家喻户晓的瓦格纳作品、三幕传奇歌剧《罗恩格林》里的四部混声合唱:

《婚礼进行曲》。

 

 

 

 

 

 

 

 

【注1】大尾巴狼:北京土语,“尾”在此时读作:以。

【注2】黄大仙儿:北京地区方言,指黄鼬、黄鼠狼。因其机敏灵慧且昼伏夜出的习性,被民间赋予了某种沟通神灵的能力。此处指赵启平狡黠多智。

【注3】麻溜儿:包括北京地区在内的中国华北东北方言,意思是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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