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mi剑雨秋霜

平生常为书俯首,此身只向花低头。

【楼诚】【楼诚衍生/黄曲/黄志雄/曲和】向死而生

ncun 三百粉点梗,小天使们要的黄曲,一个不一样的跳跳哦……

 

(一)

曲和的手在快要触到一盒胡萝卜芹菜条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三天了,黄石国家公园里面的服务中心虽然也有食物售卖,但大多就是冰冷的几种三明治和这样的沙拉。尽管芹菜看起来很新鲜、胡萝卜还被贴心地切成了带锯齿花纹的样子,可还是让这位来自美食荟萃的中国江南游客心生畏惧。

轻叹一口气,曲和再向旁边看去。

芹菜胡萝卜沙拉旁边是混合蔬菜沙拉,再就是两包小西红柿和被塑料膜包好的苹果。苹果那边,好吧,已经是矿泉水的天下了。

“对不起……”略带沙哑的声线,略带南方口音的——中文?

曲和侧过身,高大英挺的男子手里抱着一大筐沙拉在向他微笑:“是中国人吧?不好意思,刚才我听到你讲微信。”

曲和有些窘迫,黄石太大,只有不多的几个地方有手机信号,wifi是付费的,所以有些不得不回的信息必须抓紧时间。

“实在对不起,”华人男子弯腰将新补货的食品快速码放在货架上:“不是故意的,不过在这里很少听到乡音,就留意了一下。”他直起身,利落地摘下手套和围裙,用手拂一下垂下来的一缕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要是吃不惯这些东西,西门外有餐厅还有个大超市。也不远,60多公里。”

 

(二)

黄志雄推荐的这家餐馆很不错,鱼肉鲜嫩酥脆兼具,而且并没有浓烈的调料掩盖住本味。汤也是难得的没有奶油起司,清清爽爽的成色、略高的温度,喝一口,不仅是肠胃的熨帖。

曲和纤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刀叉,坐姿优雅,吃相斯文。餐厅里是典型的美国牛仔风格,深色的木墙裙上错落着十九世纪黄石公园最初的老照片们,还颇为大度地并列着怀俄明和蒙大拿两个州的车牌装饰。带有淡淡印第安风格的音乐并不吵,铁皮风灯暖黄的灯光打过细密的睫毛,在曲和清隽的面孔上投下一排淡淡的影子。

黄志雄拿起杯子,太酽了,今天的茶叶放得有点多。

“谢谢。”曲和的盘子里空了,刀叉摆放的方式无可挑剔。他轻声地对侍者道谢,转向对面的黄志雄又用中文说了一遍:“真的很好吃,是我在黄石吃过的最好的一餐了。”

黄志雄笑弯了眉眼:“当然,我在这儿打工三个月可不是白干的,黄石一共5个入口,南面Holzer Jackson那里不敢说,其他几个门周围有什么好吃的,本人门儿清。”

最后几个字的儿化音有点含混,听得曲和不禁一笑;看着对面这人脸上仿佛一刹那间绽放出来的春天,黄志雄蓦地有些失神:“我说,原来你会笑啊,你笑起来挺……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挺帅的,干嘛不多笑笑?怕像女孩子一样长皱纹?哈哈哈哈……”

曲和楞了楞,随即抬眼望向对面,犹豫了一下说道:“哪里。大男人怕什么皱纹——黄先生总而言之谢谢你,我还要开车回营地,这就告辞了。”

黄志雄点头:“好的,你回去的时候开慢点。公园里面熊和野牛夜里头不怎么出来,狼一般你碰不见,但是Moose和Elk喜欢晚上溜达,所以别着急。”

曲和颔首,两人坦荡地各自付账。曲和的车再度穿过石头砌成的公园大门钻进夜幕下的山路,黄志雄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跑步冲进马路对面灯火通明的大超市:“嗨彼特,今晚还用上货吗?”

太寻常的遇见。

如果没有下一次的话。

 

(三)

今天,曲和的计划是各种喷泉。

作为成立于1872年的美国第一个国家公园,黄石最初的支持者们竭力强调这里魔幻般存在的地热奇观:温泉、沸泉,清泉、泥泉,还有各种风格不一的喷泉。没错,事实上,总数达一万多个、占地球数量一半的地热地形和全世界三分之二的间歇喷泉都集中在黄石公园里。

喷泉密集的地方总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好像是硫磺,又不全是。曲和只在下车时微微皱了眉头,并没有像前面的一家人那样忙不迭地掩住口鼻——风景是立体的,包括视觉触觉,当然也还有嗅觉。

 

猛犸象温泉区(Mammoth Hot Springs Area)的景观以罕见的石灰石台阶为主,是世界上已探明的最大的碳酸盐沉积温泉。由于温泉群过于密集,结果在整个地区形成了一块巨大的溶岩高台,不同的成分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迷醉的七彩光华,远远望去如金山玉峰拔地而起、晶莹剔透;而无数道奔腾而下的热泉沿着山坡流淌,又如琼华绽放、绚丽无双。 

曲和的单反快门发出轻捷地声响。

“对不起……”

曲和回头,黄志雄斜斜地靠在木质栈道的栏杆上,饱满的菱唇抿成个“一”字,笑的通透。棉质的暗红色格子衬衫,略略褪色的牛仔裤,OLD NAVY,美国最大众的休闲品牌。不过手里的相机——曲和一挑眉,蔡司,专业设备的专业级别。

“那边的角度更好。”他一歪头,没回头看一眼便自顾朝前走,似乎铁定曲和会跟上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先于思考要不要跟着走之前,曲和的腿已经动了。男人的声音顺着硫磺味道的风飘过来,是一种缥缈的真实:“黄石有300个间歇喷泉,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世界上最活跃的,但却是最漂亮的之一。”

曲和快步跟上,在黄志雄示意的位置站定,取景器里果然是另一番曼妙与壮丽。

“你对这里真是太熟悉了。”

“哈,昨天跟你说了,我都呆三个月了。今年一个夏天都在这儿。”黄志雄也抬手拍了几张:“我还要到那边去拍一些沙漠,一起?”

“沙漠?”曲和愕然,这里居然有沙漠?

黄志雄但笑不语,又迈开长腿疾步而去。

 

沿着栈道向上再向下,转过两个弯,刚才已经稀薄一些的硫磺味道猛然浓烈起来;曲和转身,见到自己的侧面已经是一片白茫茫的旷野,和沙漠一样空寂辽远不见尽头,萧瑟肃杀寸草不生,仿佛千里冰封的雪原般直扑在眼前。再仔细看,那白色的旷野上居然还有一些疏落的树木,无枝无叶早就死的透了,只剩下躯干的残骸还固执得挺立在原地。

曲和的心头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那些枯死的树、那些枯死的树不就是现在的自己吗?事业受挫,婚姻触礁,亲友离散,只有心中一点不甘未曾消泯,像这已经没有生命的树,明明死了,还不肯倒下。

“你,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味道让你不舒服……”

黄志雄的手臂有力地环了上来,曲和恍惚间听到自己说了句什么,下一秒就不由自主地靠上一个温暖的肩头。

“别说话,还能走路吗?”黄志雄的声音已经镇定下来,曲和感到他在数自己的脉搏,也感到他有效并得体的支撑。

 

(四)

离开地热区,空气又回复了沁人心脾的清凉,初秋的风从山顶吹过来,带着松林间若有若无的木香。

眼前的山路并不陡峭,旁边的山势也还平缓,只是山坡上接连不断的都是倒伏的树木,横七竖八地漫山遍野,偶尔一片直立伸向天空的竟都是焦黑的颜色。

曲和窝在副驾驶位子上,手里捧着黄志雄的保温杯。他的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苍白,只是神情还是恹恹地,目光空茫地扫过窗外的狼藉,一语不发。

车速不快。黄志雄的语气也很平和,十几分钟前的紧张焦灼与雷厉风行已经了无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曲和,我这样叫你不介意吧?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曲和垂下眼帘,一声“好”几不可闻。


“我是温州人,从小家里穷,跟着家人老乡偷渡到法国打黑工。后来为了入籍,进了法国的外籍兵团,打过仗,杀过人。”

越野车没有减速跨过一节断木,猛地一颠。“杀过敌人,也包括自己的战友,尽管在无意识当中。”窗外的枯木似乎无穷无尽,曲和转过头,黄志雄的面孔在阳光与车窗的阴影间斑斑驳驳。

“我得了病,PTSD,中文叫创伤应激症候群 。很厉害,我妻子---我妻子很伟大,但是我对不起她,那一阵只知道喝酒,根本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了什么伤害。”

黄志雄苦笑一声,脸上是曲和没有见过的落寞。

“后来,我们的孩子没了,妻子也离开了。我进了修道院,在那儿我觉得很平静,当时我想,我可能一辈子就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

他熟练地避开一头慢悠悠穿过马路的麋鹿,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不少:“直到我遇见两位老人。他们当时都90多岁了,来修道院祭奠故人。因为是东方人,所以神父叫我去帮忙,我才知道他们是二战时期的中国地下抗日者,这里埋葬的是当年帮助过他们的英国和法国朋友。”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以后有机会我再讲给你。我想说的是,曲和,两位老人和我相处不过半天,我却知道了一个真理。”他拐出主路,停在特意划出的观景台标线里。

“很多现在你认为艰难的事情,如果自己能走出来,以后再看就是太小太小的过往。因为到那个时候,你已经强大了很多。”

曲和在他的示意下走出车外,山顶强劲的风呼啸而过,吹得黄志雄的格子衬衫鼓胀而起,似乎要乘风飞去:“那两个老者留给我一句话:喉中但存三寸气,头顶就有一片天。”他迎风而立,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射着,黄志雄的眼光如蓝天般热烈澄明:“曲和,人除生死无大事!”

“人除生死无大事……”

曲和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身姿挺拔,肩膀坚实;他同样经历了不堪的过去,但却依然骄傲地站立在湛湛晴空下,生机勃发、强大无匹。曲和的眼眶酸胀无比,他感到心中某个铅封的地方正在慢慢裂开一条缝,透进此刻猎猎的山风,寒冷锐利,痛苦的舒爽。

“你看这边!”黄志雄不由分说扳住他的肩膀,迫他转过身来和自己一样迎着风。曲和放眼望去,只见四面的山坡上依然是连绵不断的一片焦土和世界末日般的黑色森林,但是仔细观瞧,在那断木残枝之间,矮矮的、新生的树苗却已经争先恐后冒出地面,在枯败的土地上张扬出一片令人血脉贲张的绿色。

黄志雄的声音在山风中清晰回响:“1988年,黄石烧了一场大火,几乎烧光了整个公园的森林。火灭了以后,原来的三种主要树种,银杉,云杉和黑松有了不同的命运。说起来三种树都烧死了不少,银杉和云杉烧死就是死了,幸存的只能生长在更高的山上,而黑松却反而多了起来。”

曲和抬起头,黄志雄正正地对上他那双漂亮迷蒙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地说:“黑松的树皮特别薄,比其他树更容易被山火烧死,但是它的松果特别坚实,可以将种子储藏3到9年。一旦浓烟散尽山火熄灭,松果就会因为高温崩裂开,把种子撒播在被清除干净了的地面上,这样,新一代的黑松就能立即从灰烬中重生。”

曲和的心中訇然作响,如冰化河开掀起滔天巨浪,他怔怔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口中呐呐地说出了这么久的第一句话:“所谓,向死而生?”

“对!人和树一样,有的遇到难处过不去就成了银杉和云杉;可是树躲到雪线上就是死路一条,人呢,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黄志雄替曲和拉紧了领口的拉链:“不如去学黑松,不仅能守住自己的领地,还能在每一场山火过后把地盘扩大。它现在的比例远远超过了其他树,几乎占领了整个公园,咱们也一样,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毫无征兆地,曲和的泪水夺眶而出。

 

(五)

黄昏时分,黄志雄把车停在了黄石大峡谷(Grand Canyon of the Yellowstone)的入口。

97公里长的黄石河是“美国境内惟一没有水坝的河流”,在来到一个叫做钓鱼桥的地方之后,宽阔的河道倏然变得狭窄,奔腾的河水陡然间湍急异常;它们咆哮着迫不及待地冲开飞沫四溅的水花,接连形成两道各自高过百米的巨大瀑布,轰鸣着泄入长达38公里的险峻峡谷。

这是黄石国家公园最为壮丽华美的自然景观。 

河水日夜不息,切割贯穿了坚硬的火山岩,长期的强力冲蚀让峡谷的地貌雄劲磅礴、气象万千。峡谷深度达到60米,宽200米,而在将近40公里的河段中,最引人入胜的除了汹涌奔流的瀑布和刀劈斧削的山势之外,就是那据说是黄石国家公园命名依据之一的风化火山岩了。


两棵高大的云杉之间是一段低矮的石木相间的护栏,粗糙的石墙和粗糙的原木都已经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游人们摩挲得异常光滑。护栏之下,是壁立千仞的悬崖和嶙峋如纸片般轻薄峭峻的火山岩。

曲和靠在护栏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黄志雄的体温。他本来是不习惯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的,但这一刻,似乎却没有任何反感。

举起相机,广角镜头略略有些失真,却能很完整地收入这令人心折的美丽。

光线正好,金色的夕阳中,面前的峡壁从头到脚都闪烁着耀眼的光泽,炫烂夺目。白、黄、绿、蓝、朱红以及无数种与金色红色相调而出的颜色在山间泼洒着,就像上帝打翻了调色盘。明明眼前是数百万吨的岩石,但一切看上去却像一张用油彩涂成的巨大画布,毫无顾忌地暴露在风吹日晒之中,坦坦荡荡铺陈在茫茫天地之间。

瀑布离得远,能看到峡谷正对面它银河倒挂的雄姿,却听不到本该是震耳欲聋的水声。更远处,如山间巨龙般的黄石河跌宕而来、蜿蜒而去,如神挥利剑,九天落虹。

是啊,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向死而生。

而已。

曲和笑了,山风吹动额发,他在万道霞光中灿然回眸,灼灼其华。 

 

黄志雄的相机清晰地定格了这一刻。

“我现在是自由摄影师,给国内的旅游杂志供稿,每年都有几个月在世界各地跑。今年的主题是美国黄石,索性就在这里找了份超市的兼职,一边干活一边拍。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应该会留在这里也说不定。我应聘了几家乐团,据说波士顿交响乐团应该有希望,但是从国内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消息。所以……”

“所以先把美国玩一圈再说!哎,抓紧时间,这光线就快过去了……HI,SIR……”

黄志雄大笑着揽住曲和的肩膀,对面白白胖胖的美国老头举起相机,他的夫人在一边慈爱地微笑着,注视着面前这两个英俊的东方年轻人。

山风有些凉了,但身边的人很暖。

曲和的笑容再次爬上眼角唇边,黄志雄半侧着身为他挡住一部分风,他们身后是洒满阳光的美丽峡谷,形态各异的火山岩反射着明媚天光,云蒸霞蔚、满目光华。

 

(六)

黄石的清晨,是树林间湖畔旁氤氲的晨雾,也是朦朦胧胧的半山上淡淡的流岚。

碧绿青翠的草地上,露珠晶莹闪烁;浅浅的河滩上,水鸟们梳理着翎羽。太阳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出现,空气中依然是夜晚避不开的寒凉。

黄志雄把连夜洗出来的照片放进曲和的背包,看着他动作轻捷地最后整理行装。

“先去机场还车,再去——雄哥,你回国前咱们还能见面吗?”

“看运气?”黄志雄在初升的朝阳里张开了臂膀。

“运气?哈?”曲和一纵身,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

 

两辆车在晨光中前后相伴,又在一个叉路口分开。公园内不能鸣笛,两只手臂分别伸出车窗,在风中挥别。青山绿水间,车子渐行渐远;黄志雄的车窗外看到一只还没睡醒的棕熊慢腾腾的在草地上坐起,曲和的眼前则是一行漂亮的加拿大雁在小溪边斜斜飞过。他按了按胸口,感受到衣服内袋里纸张的轻响,愉快地弯起嘴角。

“曲和,我的联系办法你收好,手机上也发了一份。对了,年底有杂志社约我去阿拉斯加拍极光,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极光?倒是真没见过呢……


曲和加大了油门。

窗外,被大火焚烧过的土地上,新生的美国黑松密密匝匝铺满了山坡;山风阵阵,天青日朗。

 

 

 

 

 

这样的跳跳你们喜不喜欢?告诉我哈……

PS:黄石国家公园千万不要跟着旅行团去,一定一定自己驾车,一般七天的时间是够的。还有,住宿要提早预定,除了黄石湖旁边那个最大的酒店以外,住处都很小而且就餐不大方便。所以,和和吃沙拉吃到烦不是我瞎编的……嗯,中餐基本不要想,除了回到南门外,其他地方最近的馆子有200公里——再次推荐西门外的巨大超市,收银员小哥跟跳跳一样帅但是肯定是打季节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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