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mi剑雨秋霜

平生常为书俯首,此身只向花低头。

【楼诚衍生/沈剑秋/承志/一霖】【楼诚】 开罗日记(七)

沈剑秋日记:

19431122日,晴。非洲依然酷热,故园正当苦寒。去国万里,虽仅旬日,却已几回梦萦。家书虽仅一字,所值岂止万金。 

 

沈剑秋默默地放下电话。

他大约知道了。

那天之后,承志和他的正常联络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工作一如既往地配合默契。不过,他的小厨房里再也没见到承志忙忙碌碌的身影,他嫌弃剑秋的住处墙壁太空要画一幅画挂上的约定也没了下文。

沈剑秋平生头一次有了一种惶惑的感觉。

他一向是独立的、不羁的,平时冷静自持,随心所欲;遇事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在他的记忆里,自从母亲去世后,自己就一直在努力地学习如何变强大,似乎永远在追逐前方的梦想,从不曾为谁停下脚步。但是现在,以往根本就不会放在眼角的些许起居小事,居然能够让自己愉悦甚至在意,而且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留恋。

真是   见鬼了。

没错。

还有那个承志。

不,主要是那个承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温润清和的青年不但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且悄悄地影响了他的生活;一贯敏锐的自己这回竟然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刚刚有所觉察,尚不能完全理清这份心绪。

意识到这些,沈剑秋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之所以短暂,是因为他很快就没有时间去判断并且决定什么了。

 

1941年中秋过后,随着正面战场的坚决抵抗和敌后战场的不断开辟,日寇进攻的势头有所减弱。略略缓过一口气的国民政府开始大力推进战时外交和国际合作,沈剑秋所负责的国际情报交流工作量大增,夜以继日,无暇他顾。

1941年12月7日,日军海军偷袭珍珠港,美国太平洋舰队损失惨重。消息一出,天下震惊。

1941年12月8日傍晚,国民政府外交部部长郭泰祺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宣布中国决定对德意日宣战,自即日起中国与上述三国进入正式战争状态。如此,自“九一八”起十年之后,中国终于不再顾及所谓宣战者责任,正式加入二战同盟国行列。

1941年12月9日,中国国民政府颁布《对日宣战文》;同日,中共发布《中国共产党为太平洋战争的宣言》,指出日本侵略者最后的失败已经注定。

1941年12月23日,中英美联合军事会议在重庆召开,会议签订了《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中国与盟国的深层次军事合作得以进入实际操作阶段。

1942年1月1日,美英苏中等二十六个同盟国家在华盛顿签署《联合国家宣言》(注1),承诺全部资源用于对抗法西斯作战,同时,不与敌国单独媾和。

1942年1月3日,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战区宣布成立。

 

沈剑秋已经快两个月都没有回家了,吃住基本都在办公室,与党组织的联络也不得不改换了其他的递送方式。偶尔,剑秋会在忙碌的间隙想起那个清隽的身影,并暗下决心,等工作稍稍恢复常态了,一定好好找他谈一谈。

 

1943年11月21日,深夜。

金字塔顶端的月亮越升越高,夜风掠过巨大的塔身,在粗糙的浅色石块上划过淡淡的低鸣。午夜将近,沈剑秋熟练地开机,呼号,在约定时间里发出一条条早已拟好的电文。

轻柔的睡衣服帖地围护着他,没了军帽的管束,黑亮的头发自然垂落,半遮住光洁的额头。发报的动作并不大,但是手法清晰有力,带着一些刻意显露出来的个人习惯。线路的那一端,熟悉的人能够在第一时间辨识出来。

清查德日间谍的工作时间已经相当紧迫,他需要重庆与上海、香港的国共情报机构全力开动,为自己提供信息支持。毕竟,这次会议的成功与否,关系的并不只是一党一派的得失,而是今后战争格局的走向,是千百万同胞的生命与家园。

 

重庆的回电是最快的,电文一反常态地很长,猜得出那边的同僚们这两天一定是寝食俱废,忙的昏天黑地。香港的速度也不慢,附带转发的上海的电文,竟也是写满了快一张电报纸。

仔细研究完所有的内容,已经是晨光初现。剑秋从浴室里绞了一块毛巾,敷上有些发涩的双眼。面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只有一张写着两个字的纸。那是他刚刚誊下来的,在香港和上海的电文最后,今天多出来了两个与正文完全无关的字:

上海:安。

香港:念。

沈剑秋仰起头。

沙漠的天气真是,太阳刚刚出来就这么刺眼。

 

际此远东阴雾密布中,唯长沙上空之云彩确见光辉夺目。(注2)

12月7日以来,同盟军唯一决定之胜利系华军之长沙大捷。(注2)。

1942年1月中旬,在美国太平洋战场初期失利的重重阴霾中,中国战区国军第三次长沙会战胜利结束。


重庆中央医院高级病房里,沈剑秋盯着承志苍白昏睡的脸,立在病床前一动不动。

两个月前,第三次长沙会战大战在即。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将军深感前线日语翻译人才匮乏,而军统内外语精英聚集的特种技术研究室(注3)又绝不肯放人,所以不得已向重庆各个高校征集日语专业师生,在总指挥部从事所缴获的日文资料翻译工作。

对沈剑秋来说,承志的应征他毫不意外,组织上和他本人都不会放弃这个接触国军军队内部、接触大兵团作战的机会。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承志居然离开了相对安全的战区总司令部,来到了长沙会战中最为惨烈的战场之一、正面防守长沙的国军第十军的最前线。

 

沈剑秋的脑海中一遍一遍重复着第十军那位年轻营长的话:

“2号凌晨的时候,咱们二十八团的弟兄们在白沙岭围住了鬼子第三师团的加藤大队。这个大队据说最善于夜战,但是被咱们困在民房里一点办法也没有。后半夜,加藤和他的副官、军曹都给打死了,而且还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份重要文件。”

“刘老师就在刚刚炸塌的房子外头,就着火光看这份文件。他说这是第三师团出动以来的所有作战计划和命令,上头还有鬼子出发时携带的弹药数目,是一份了不得的情报。他一边说一边写,翻译好了让我们火速送往司令部,务必亲手交给薛长官。”

“我赶紧派人去了。然后我让警卫班护着刘老师下去,但是他不肯,说鬼子副官那里还有一个公文包,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正劝他,增援的小鬼子们就冲上来了。后来我才知道,第三师团长官下了死命令让他们抢回加藤的尸体,看来小鬼子明白,加藤身上那份情报能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我们打退了一次又一次,鬼子也是铁了心,嗷嗷地往上扑。弟兄们实在顶不住,丢了几块地方,刘老师中枪昏了过去,落到了鬼子手里。”

“我们团长急眼了,拼命打了几次反冲锋,等到中午才终于找到了刘老师,当时他被吊在房梁上,就剩下一口气了---”

那个营长停了下来,声音哽咽:“后来被俘的鬼子交代,刘老师说,他没见到加藤队长的遗体,只知道有很多人被烧死在房间内,加藤大队长一定也在其中。不管鬼子怎么拷打,他始终就是这几句话。”

“沈长官,您的表弟太了不起了,弟兄们都说他就是戏文里唱的那种大英雄。司令长官也说刘老师立了大功,那份文件虽然就是一张纸,但是比一万挺机关枪还管用(注4)。薛长官用自己的专机把刘老师送回来,嘱咐医院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救治。可是您看都这么多天了---”

沈剑秋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他一直都没醒过来吗?”

“没有----但是我在抬着他下山的时候,听到刘老师断断续续地叫过一个人的名字,叫了好几遍。”

“什么名字?”

他叫的是:“剑秋。没错,就是这两个字:剑秋。---沈长官,能找到这个人吗?”

“---不用找了,那个人,是我。”


”承志,我是剑秋。我来了,我在。‘’

 

 

 

 

注1:1941年12月22日,美英在华盛顿召开阿卡迪亚会议,商讨两国作战计划。期间,美国提出所有对法西斯作战的国家成立一个国际组织,为此签署一项共同宣言。27日,罗斯福和丘吉尔分批会见22个国家驻华盛顿的大使,并告知宣言内容。1942年元旦,《联合国家宣言》签署,后改译为《联合国宣言》。而这一宣言与稍早时候签订的《大西洋宪章》一道,被视为联合国诞生的基础。

注2:长沙会战相关信息:分别出自英国伦敦《每日电讯报》、《泰晤士报》。见《中国抗日战争史》(下卷),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著。

注3:特种技术研究室:1940年4月1日成立于重庆,是中国战时的全国密码中心,隶属于军统。研究室集中了当时中国顶级的密码及外语人才,在情报战中功勋卓著。先后破译了日苏之间的经济情报和日本不惜一切与美国“和谈”的政治情报,但最为著名的是1941年12月初破译的日军即将袭击珍珠港的密电。

注4:虽仅一张薄纸,却重于万挺机枪:《长沙作战》,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著,引自《中华民国史料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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